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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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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可惜不論戚雲晞接下來怎麽追問, 祝嬤嬤都閉口不言了。

該啟程了。

因為提前和許懷彥提過,他將戚雲晞外出的事宜交給了佟寒,具體事宜皆由佟寒安排。

兩個丫鬟陪戚雲晞坐一輛馬車, 第二輛車裏坐了兩個粗使婆子並兩個丫鬟,以及戚雲晞去莊子裏要用的一應用品,再有十六個精壯有力的護衛緊隨其後。

曉荷和佟寒相熟,曾私下問他為何弄出這般大的陣仗。

佟寒知道曉荷的疑問大概也是戚雲晞的疑問,告訴她:“如今世子在調查一樁要案, 不排除有人狗急跳墻針對世子的親t眷,所以萬事小心為上。”

要案不要案的, 戚雲晞並不知情, 但她知道許懷彥這一陣的確很忙。

因著戚雲晞如今的身份,再加上她之前收拾過幾個鋪子的管事,莊頭也聽說過了,所以對戚雲晞一行的到來雖然驚訝, 但因為猜到戚雲晞遲早要來,有所準備, 所以這一趟的視察很順利。

在田間地頭走一圈,與偶遇的莊戶談了幾句,戚雲晞發現一切都有條不紊,就當這一趟是散心。

但許懷彥那裏幾乎卻算得上嚴陣以待。

年初開始,上京的黑市裏開始流行一種名為赤髓的茶葉。

這茶葉與柳城出產的名茶青鳳髓相似,但用得多了能令人愉快暢快,精神放松之功效, 一傳十十傳百, 名門大戶以擁有赤髓收藏赤髓為榮。

但這赤髓產量稀少,價格自然昂貴, 隨著知道赤髓的人變多,價格一路高升,漸漸就有人開始倒賣赤髓,賺取差價。

這本是生意場中常見的情形,不足為奇,但這赤髓的操控者疑似是隔壁與大楚有疆域之爭的梁國人,這就引起了許懷彥的關註。

一開始,赤髓同青鳳髓一樣,以好茶的面目為人所知,但奇怪的是,凡是飲用過赤髓超過一旬的人就再也離不開赤髓,一旦停用,整個人就會陷入萎靡焦躁甚至癲狂,到了欲罷不能的地步。

更令人心驚的是,赤髓漸漸也分出了三六九等,出現得越晚的批次,致癮性越強。

這就很危險了。

因為赤髓的價格在那裏,能接觸到的基本上是大楚的達官貴人,是能左右和影響大楚政.局的人。

對方包藏禍心,行動也很謹慎,許懷彥也是經過兩個月的追查,才設好了局,引得幕後之人露面。

夜深了,城郊的別院裏燈火通明,熱鬧得猶如白晝一般。

裝潢富麗的大堂內,漂亮的舞姬赤著腳,在優美的樂音中翩翩起舞。

沿墻放置著六餘張精致的雕花羅漢床,每張羅漢床上放置著一張靠幾,十二個衣著華貴的年齡不一的男子或倚或躺,在美人的服侍下享受著赤髓的餘味。

別院外,大理寺司獄佟福縱身一躍,從樹上跳下來,找到附近同樣潛伏在陰影裏的許懷彥:“大人,人到了,一共兩人,進了別院。”

許懷彥吩咐:“稍後你隨我進去抓人,餘準帶人守好進出口及院墻四周。”

被點到的兩個屬下鄭重應承。

大堂裏,許懷真捏著個天青色建盞,一臉享受看著歌舞。

聽到小廝的通稟,他神采飛揚,向下方的客人舉杯:“諸位,新貨到了。”

有神智還清醒的坐起來,一臉期盼:“真的?”

許懷真哈哈大笑,從榻上起身:“諸位等我的好消息,我去去就來。”

從大廳裏出來,許懷真看了眼站得筆直的小廝,前往和來人約好的小院。

許懷真踏入小院,那兩人後腳也到了。

以示誠意,許懷真沒讓隨行的小廝跟著,讓他守在門口。

出乎許懷真意料,這兩人乍一看都不起眼。

年紀大些的中年人身著布衣,打扮和舉止和上京城裏眾多鋪面子的掌櫃並無不同,是放在人海裏錯一眼就能忘記長相的類型;年輕些的還有些稚氣,但個子很高,應該是主使之人的助手。

許懷真擡腿就要走。

年輕人伸手攔住許懷真:“公子這是何意?”

許懷彥冷嗤:“你我都知道如今風頭緊,隨時可能被朝廷盯上。若不是你們東家承諾一定會親自將新貨送來,他既然連露面的誠意都沒有,你我幹脆趁機收手,省得繼續提著腦袋度日。”

年輕人道:“誰不知如今負責赤髓一案的人是令兄,誰知道你們兄弟會不會設下圈套。”

許懷真氣笑了:“倘若我與他一心,你以為赤髓能流通得這樣順暢?”他推開年輕人,頭也不回,“在下先行一步,兩位自便。”

一直沒有說話的中年人突然笑起來,終於開口:“公子留步。”

許懷真腳步不停:“我同你沒什麽可說的。”

下一瞬,許懷真只感覺眼前多了道身影,那人蠻橫地將他轉過去,迫使他看向中年人。

在廊下燈籠的映照下,許快真看到這人從臉上揭開一層皮,露出一張貴氣十足的臉,他不緊不慢脫掉身上的布衣,露出裏面的一身錦緞,笑瞇瞇沖許懷真拱手:“特殊時期,為了彼此的安全不得不喬裝一番,還望公子海涵。”

許懷彥楞住,原來這人的不起眼是故意裝出來的。

既然正主來,也就意味著好貨到了,許懷真招來門口的小廝:“還杵著做什麽,上好茶。”

小廝於是趕緊退出去。

許懷真微微呵腰,比手將人往屋裏引:“二位請。”

等兩人都踏入門檻,許懷真眼疾手快,趁兩人不註意從外面關上門,再扣上門上的鎖,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一般。

裏頭的人也反應過來,年輕人先按捺不住,罵許懷真。

中年人更沈得住氣,質問許懷真:“公子這是何意?”

許懷真根本就不回答他,去迎從小院門口走進來許懷彥以及他的部下。

“大哥。”

許懷彥沖他微微頷首:“你先回去,這沒你的事了。”

許懷真長舒一口氣。

赤髓才盛行起來時他賺了一大筆錢,但人就是這樣,輕易賺了一筆橫財,就忍不住想掙更多的錢。

因為侯府前幾年處於虧空的狀態,他可以支配的錢其實不多,於是他說服了舅兄同他一起倒賣赤髓。

可舅兄聽說赤髓同海貨生意的支使者,說什麽也不願投入,他沒有辦法,為了有更多活錢,他說服妻子將嫁妝鋪子抵押出去,等他賺錢了再贖回來。

不料出了意外,這一回他賠得血本無歸。

大哥找到他,讓他配合大理寺查案,不僅可以幫他向侯府的人瞞下此事,還會幫他將妻子的鋪子贖回來。

他不得不答應。

於是,在大哥的精心安排下,他的一言一行都由大哥指導,從一個普通的投機者偽裝成能影響赤髓流通的關鍵人物。

除了他們兄弟,別院裏的其他人並不知道自己是大哥收網行動中的一環。

門被打開了,大理寺的人一擁而上,很快就將那兩人圍起來,不過再次出乎許懷真意外的是,那年輕人莽得很,竟試圖將主使者帶出去,不過最後還是大哥棋高一著,只跑了年輕人一個,那主使者沒能逃脫。

許懷彥臉色很難看。

那不小心被年輕人抓住破綻的屬下抖如篩糠:“大人息怒。”

去追年輕人的佟福垂頭喪氣回來,搖搖頭:“跟丟了。”

許懷彥看向地上跪著的人:“去看管大牢吧。”

許懷真想,大家一向是這樣秉公辦事的作風,沒人敢為犯錯的人求情。

不多久,餘準也來了:“啟稟大人,別院裏的其他人都已看管起來。”

許懷彥頷首:“都押去大理寺。”

眼見許懷彥要帶人離開,許懷真想起什麽,跑到許懷彥身側,低語了幾句。

他就發現,大哥竟然沒什麽表情。

很快,許懷彥就帶著許懷真返回了大堂。

原本正沈浸在赤髓的餘韻的貴人們看到全副武裝的大理寺人員都醒了,尤其是原本與許懷真同在一張羅漢床上的長英侯。

“這人交給我。”

許懷彥對兩個押著長英侯的兵丁開口。

“是。”

長英侯掙開兵丁的鉗制,理理著裝,本想直接離開,但在許懷彥的逼視下沒敢開口,一甩衣袖,在就近的羅漢床上坐下來。

等人都走了,長英侯站起來:“我先回去了。”

許懷彥面無表情:“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您該去大理寺。”

朝廷早就有嚴禁食用赤髓的禁令,被兒子抓住他本就臉上掛不住,還要和其他涉案人員一起去大理寺接受審訊。

長英侯惱羞成怒:“我是你爹。”

許懷彥不為所動。

長英侯的火氣頓時上來了,下意識掄起拳頭。

下一瞬,長英侯就感覺喉嚨被扼住,緊接著肺裏像著了火,他喘不上氣了。

長英侯滿臉通紅,翻著白眼,求救的聲音幾乎聽不見:“放……放開我。”

許懷彥松開,一把將人丟在地上,居高臨下用最平靜的語氣說著最令長英侯後怕的話:“八年前不是就領教了麽,還是太久了忘了。”

八年前那一場瀕死的體驗令t他明白,躲並非解決問題的方法,他其實也有力量。

可惜這力量來得太晚,他最想保護的人不在了。

長英侯直到許懷彥離開,才從地上爬起來,他不敢擅自離開別院,主動走向大理寺的辦案人員跟前:“我知道些情況,我也隨你們走一趟。”

大理寺的人員秉承了許懷彥嚴謹快速的作風,整整一個通宵之後,就審清楚了來龍去脈。

許懷彥也跟著熬了一宿,待看完供詞,也就知道這梁國人為了盡可能地躲撈錢,故意在茶葉中添加了致癮成分,有像許懷真這樣的大楚人為了利益鋌而走險配合,梁國人賺得盆滿缽滿。

如今人證物證都在,終於可以將主使者與大楚內部的涉案者一網打盡。

大理寺的人員沈浸在結案的喜悅裏,但常年辦案的經歷令許懷彥對今夜的順利隱約有些擔憂。

另一邊,逃出生天的年輕人不知想到什麽,勾唇冷冷一笑,重新投入無邊夜色中。

第二天許懷彥下值回侯府,剛進致思堂,老夫人隨後趕來,問許懷彥:“你將你父親和二弟關進大理寺了?”

許懷彥還穿著官服,皺眉:“祖母稍安勿躁,他們二人涉嫌參與一樁大案,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後,自然會回侯府。”

老夫人覺得不可思議,之所以盼著子孫成才圖的是什麽,不就是在關鍵時刻能夠庇護家人,都說法不容情,但法還講究一個具體情況具體對待呢。

老夫人也知道孫子並非有他辦事的態度,只能委婉地勸:“可他們是你的至親,你這樣將人關在大理寺,侯府的面子也不好看。”

許懷彥無所謂:“他們涉案不深,我自會留意,還請祖母放心,倒是有一點,此案的主犯同七年前同侯爺做海貨生意的是同一撥人,還請祖母想想侯府得罪了哪些人,為何七年後還有人在針對侯爺與侯府。”

老夫人心中一陣慌亂,面色不顯:“你說什麽?”

她一向知道大兒媳受了些委屈,但婚後受委屈的女人那麽多,她怎麽就不能忍忍,非要尋死覓活的。

人都走了,且她親生兒子還在侯府裏,還讓人給她出氣,活該不討人喜歡。

許懷彥將目光從老夫人臉上收回,淡聲開口:“二叔不在家,二弟這幾日也回不來,二房那邊沒了主心骨還需祖母多多關照,莫要讓外人鉆了空子。”

有他這樣的話就夠了,老夫人心中稍安。

將老夫人送回壽春堂,許懷彥盯著地面上的青磚想,也該讓老夫人看看,她一心愛護的子孫到底是什麽模樣。

走出壽春堂後門,甬道西邊傳來動靜,許懷彥本能看過去。

他看到一張一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溫和柔軟的人含著靦腆的笑,她提起裙擺,像一只翩躚的蝶,正款款朝自己飛來。

“您回來了!”

心像是被蝴蝶的翅膀輕撫了下,許懷彥感覺自己這兩天頭一次笑了,嗯了聲,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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